3、独占欲
【只是你的,只是我的。】
“阿诚哥,又出去呀?”
客厅里面黑灯瞎火的,明诚手里抱着两本书,本想偷偷摸摸地出门去,没有想到明台会窝在沙发里看书,一下子就逮到他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只好停下来,开口先教训明台:“太阳都快下山了,也不开灯,不怕看坏眼睛?”为了显得凶,刻意抬高了嗓门。
明楼从书房里听见了,抬眼看一眼窗外,随手扭亮桌边的台灯,留意起门外的对话来。
阿诚说:“我去一下画廊书店,晚饭的时候就回来。”
明台问:“你都走了,晚饭还怎么办啊?”
阿诚奇怪了:“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
明台不高兴地说:“我不想做!大哥老嫌我做的不好吃……他自己怎么不做?”
明诚没工夫同他闲扯:“有意见,你自己找大哥说去。”
明台从沙发上蹦起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书店旁边有一间不错的意大利餐馆,我请客,让大哥自己喝西北风……”
“反了你了。”明楼的声音和书房的开门声一并响起,人从里面走出来,“阿诚是去办正事,你凑什么热闹?还意大利餐馆,你有钱了?阿诚,下个月的零花钱,我看不用给他了。”
阿诚配合地答应一声。
明台气坏了,以前家里有大姐坐镇,他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现在到了巴黎,换成大哥和阿诚哥两个攻守同盟,尽欺压起他来。
“什么正事!我看一定又是去见那个苏珊。”明台嚷嚷起来,开始转移目标、挑拨离间,“我和大哥在家饿肚子,你倒好,跑出去私会美人。”
明楼瞄一眼阿诚,空气里有一丝极难辨识的情绪波动,但到底逃不过他敏锐的精神触须。
“你少胡说八道,赶紧做饭。”阿诚终于被说得有些尴尬,飞快地看一眼明楼,“大哥,我去去就回。”
他甩了门出去,留下明家两位少爷在客厅互相瞪眼,谁也不让谁。
半晌,明楼终于发话:“苏珊?”
画廊书店和住处只隔两个街区,明诚没多久就回来。远远的还隔着大门,便听到明楼在教训明台:“偷吃什么,阿诚还没回来呢,有没有规矩?”
隔了一会儿,他自己又说:“你这做的什么东西?难吃死了。”
明诚忍不住笑,掏出钥匙来开门。
吃过饭,明台也不收拾,自顾自回房间玩去。明诚一个人在厨房忙了半天,照惯例端着咖啡和点心,进了明楼的书房——明大少爷下定决心要整治弟弟,非要明台轮换做饭,可又嫌对方做得难吃,因此每次一轮到明台做饭,阿诚免不了要偷偷给他开小灶。
只是,今天的气氛稍稍有些不同。明楼早就在书桌边正襟危坐,等阿诚进来落了锁,开口就问:“逮到了?”
阿诚愣了愣,下意识地把后背贴在门上,点点头,倒也没问明楼是怎么看出来的。
明楼又问:“调查处?”
阿诚摇头:“特务处,就一个人。”走过来把托盘放到明楼书桌上,在对面站直。他的精神状态比出门前还要稳定,甚至有一点懒散的闲适,丝毫不像是刚和人动过手的样子。
“我给了他一点苦头吃,让他回去跟自己主子问问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以后估计是不会再跟着了。”
明楼认可地点点头:“可以。你自己把握。”
不是调查处,说明对方根本还不清楚阿诚在蓝衣社的这一重身份,只是在清查中共交通站的时候沾上的麻烦。把“自己人”的身份抛出去,聪明又省事。
“只是……联络点最好不要再放在画廊书店了。”
阿诚眨眨眼,神色间有一点轻飘飘的自得:“我也没放在那呀。”
从伏龙芝回来以后,作为前“烟缸”小组的最后一名成员,巴黎交通站的协调任务自然就落回明诚的头上。明楼有意让他自主发挥,交代过不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用事事向自己汇报。
明诚借打工的名义,频繁地出入画廊书店,有情报要接递时,更是一定会去,确实是把那地方当做联络点在建设的样子。这一说,才真是出乎明楼的意料了。
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点不悦:“这你都不跟我说,未免自信过头了吧。”
阿诚脸色一僵,肩膀沉下来,低头道歉:“对不起,大哥。”
联络点初建不久,他本想等一切稳定后再汇报。见明楼只是端着咖啡杯轻啜,并没有更多责怪自己的意思,又松了一口气,解释说:“真正的联络点,是隔壁那家备受我们小少爷青睐的意大利餐馆。”
明楼抬起眉毛,不紧不慢地问:“那,你们书店那位‘法国美人’……”
“苏珊?”阿诚笑起来,“谈恋爱,他们也要管?”
明楼一口咖啡噎在嗓子里。
阿诚不敢把玩笑开得太过火,连忙收起笑容:“大哥,我都没和你说过,那就不是真的。”
明楼放下杯子,就听到阿诚接着说:“她是个向导,法共,伏龙芝毕业。资料是我毕业前从学校那里拿到的,同在巴黎,有需要的时候就找她帮忙做一下精神调节。”
暧昧的男女关系,通常也是掩藏真实身份最好的保护色。
“可靠吗?”精神调节有时候需要哨兵自愿接受来自向导的精神链接,这意味着要将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阿诚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明楼便不再追问,他相信阿诚的判断。
只是停了一会儿,还是皱起眉瞪他一眼:“舍近求远。”
阿诚明白他的意思,内心苦笑一下,正犹豫着想要顾左右而言他,忽然一惊,闭上嘴把头转向房门口。
明台在外面敲起门:“大哥!阿诚哥!”
阿诚赶紧看一眼明楼,后者的反应比他还要迅速,正拉开抽屉把装着点心的碟子塞进去,他有些哭笑不得,转身跑过去打开门。
明台穿着睡衣,眼睛里带着点血丝,怨气冲天地站在门外:“大晚上的,你们两个怎么那么吵?我脑子都要炸啦!”
明诚不解地回头看一眼明楼,他们两个的私谈一向很注意控制音量,尤其在明台来了之后。
身后,明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极轻的声音说:“明台。”
阿诚竟从那平稳的声音里听出一点紧张感,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他初次成为哨兵的那个晚上、明楼叫自己时一模一样的语气。
明台觉醒了,作为一个哨兵。
所幸自然觉醒的过程平稳顺利,并没有如明诚那样掀起什么波澜。
明楼为他及时做了调节,出于多一层的考量,又连蒙带骗地对他的五感做了长期的封禁,并交代他对这件事保密。
明台与阿诚不同,他不需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匆忙面对一个新的世界。大姐如果知道,也绝不会允许小弟拥有这么一个危险的身份。
事出突然,明楼需要一点时间来作打算,阿诚便哄着明台回房间睡觉。
新生的哨兵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倒像是瞬间小了十岁,用他仅有的一点哨兵向导的知识,缠着阿诚问东问西。阿诚的哨兵身份,被明楼交代过、对外是要严格保密的,只能也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含糊地打着马虎眼。
“你先睡吧,有问题,明天起来自己问大哥去。”
“大哥是我的向导了?”
明诚一愣:“哪有这么简单。”
“那大哥能做我的向导吗?”
“不能。”明诚下意识回答。
“为什么?”
明诚没回答,答案却从内心里自己蹦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忽然有些恼火,站起来瞪住明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还不睡觉?再不睡我揍你了啊?”
明台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还打得过我吗?”
明诚气得发笑:“……你试试看。”
一墙之隔,明楼对着桌上那杯已经冷透的咖啡,长长地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