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杆被压倒了一片,又有一些摇摇晃晃地重新立起来,可毕竟没能一并掩住两个人纠缠的身影,将还未脱去少年型的肩背暴露在夏日的熏风里。张佳乐死死咬住自己被掀起的上衣一角,腰侧在叶修的掌心里不住地瑟瑟发抖——如果不是沿着光裸的脊椎线一滴滴滑下的汗珠,和他发间闪着的亮晶晶的日光,旁人看见恐怕要误以为这是多冷的天气。
原本就热,这时更是被疯狂的欲念燎得像是要燃起来。正当午的阳光照着他后背的皮肤,烫得人一阵阵发痒。
可又疼,太疼了。都说这事是人间至美的滋味,可此刻他一点也体会不出。只知道身体被一分一寸地破开,仿佛钝刀子割在肉里,扯着骨、连着筋。冷汗不停地往外冒,把之前胸口里撩起来的那一点火都浇了下去。可张佳乐又不甘愿退缩,较劲一般撑着叶修的肩膀艰难地往下坐。
“嘶,别乱动。”叶修看得出张佳乐的辛苦, 自己也不见得好受,都没经历过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他舒服,撑在对方腰间的手被汗湿得不住打滑,只能匆匆支起一条腿托住身上人的重量。
“你才别……我疼!”这一下子进得太狠,只弄得张佳乐脸都白了,只剩眼角泛着红,他早就撑不过了,听不出是发怒还是讨饶地叫出来。上身软绵绵地弯下来,叶修赶紧抬手把他接住。一时间两个人都不敢再动,进退两难地搂在一起大口喘气。
叶修是先反应过来的,扭过脸去亲伏在他身上的人。有些零星的稻花落在张佳乐的头顶发间,或粘在脸颊额角,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显出一副可口诱人的样子,被叶修一点一点吃了去,又辗转地喂进了张佳乐的嘴里。
唇舌间柔软的触感安抚着被疼痛搅扰的神经,苦涩的口感代替了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成功让张佳乐回了神。
“好吃吗?”
“……呸!”张佳乐好容易才缓过气,难受又难耐的,只好迁怒叶修,“糟蹋粮食,不要脸。”
“哎你这样就不讲道理了啊,张佳乐。”叶修忍不住笑,“刚刚是不是你先推的我?”
张佳乐脸上一阵发烧,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交错的稻杆在两人身下一片狼藉,仿佛在无声责怪他的一时冲动。
可冲动便冲动了,他可不懊悔,也顾不上懊悔。叶修正扶着他的腰慢慢抽身出去,又使了劲往回顶。呻吟自齿间不由自主地漏出来——交合的地方还是酸胀着,却和之前单纯的难受有些不同,就好像一根羽毛,痒痒地挠着他的心。
这一次进出顺利得多,叶修隐约知道张佳乐是不那么难受了,包裹着自己的那地方正慢慢软下去,热得似乎能化出水来。他也是忍耐到了极限,喘了喘气压下自己愈渐加快的心跳,勾住张佳乐的腿翻个身,在稻杆交错的悉索声中把对方仰面放倒在地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把张佳乐的喘息卡在喉咙里,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很快便被按住了双手。头顶的阳光从叶修背后照射下来,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两个人短暂相交的人生中那些过往,讨厌的、喜欢的、愤怒的、高兴的、气得跳脚的、逗得开怀的……总之都是精彩出色的,缤纷地凝成了眼前这个人。
他被这阳光刺得眼睛发疼,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叶修很快便注意到这些,随手拉过褪在一边的衣服,盖住他的眼。
“你不要动。”
叶修俯下身去咬一咬张佳乐的耳朵,他也并不确定接下去要如何是好,只是想让身下的人更舒服点,也散一散自己心中的火,便更用力一点搂紧对方的腰,凭借着本能一点点动起来。
“呃……啊……”
张佳乐很快便失措般叫起来。他看不见,也听不明白,只感觉到对方纷乱鼻息喷在脸侧,耳根被温热的舌尖厮摩着,身体被越来越用力地反复地进入,每碾过内里的某处,就仿佛把这力道放大数倍、传遍全身,让他的心跳更加剧几分。
这滋味就像他们以前打过的无数次架,身上是痛的,却热血沸腾,胸口里烧着火,又隐约藏着高兴,忍不住地想要再多出些力气,好把两人的血肉都搅在一起。背后的皮肤很痛,身体被推得一点点向后蹭着,把交叠的稻叶碾碎在背后,和泥土混合成呛人的香气。
要是被这附近的农人发现了,十成又要把两人被扭送到父亲面前,告上好大一状,只是这回闯出的祸,恐怕比以往哪次都更骇人听闻吧?
没来由的想法从张佳乐的脑子里冒出来,又很快被抛在一旁。
——他不在乎。
叶修眼看着就要离开,而自己这无风无浪的平淡日子又能过到几时,他不愿考虑,只想贪眼前这场欢愉,将年少无忧的时光留在此处,印在身体里。
全身的毛孔都跟打开了似的,向外吐着汗水,叶修略一低头,汗液便顺着鼻尖滴下去,掉在身下人泛红的皮肤上。张佳乐的叫声被他自己咬在唇后,含糊不清,又分外可爱。惹得叶修又去亲他的嘴,用舌尖分开他唇齿,让那声音更清晰地漏出来。
张佳乐不满他这样,可又无暇抗拒。只凭着本能紧紧绞住对方自两处侵入身体的东西,沉沦在这对彼此来说都新鲜又热切的欲望里。
年轻的躯体在这朗朗的日头下互相撕扯纠缠,再也感受不到热,再也听不到彼此之外的声音,再也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前程与过往……
“昨天,收到老爷子的电报了。”
“怎么说?”其实张佳乐已经隐约猜到是什么事,可他不愿多想,就翻了个身、把皱巴巴的衣服盖在头上。头脑里晕乎乎的,皮肤被晒得发干,像中暑。
“说是北方战事一触即发,催我早点回去呗。”叶修偏头看看埋着头的张佳乐,故意逗他似地伸手拽了拽露在外面的一撮发尖,“你说好笑不好笑,跟着就又收到叶秋的那一份,说我妈让我千万别回去,还是在荣州待着安全……”
张佳乐头还闷在衣服里,果然嗤地笑了一声。
“那你怎么说?”
“不回。”一秒也没犹豫的回答,让张佳乐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却听见对方接着又说,“我往东,嘉世那边有一个朋友——要是真的打起来了,苏杭才是运输要地……”
没等他说完,张佳乐猛地扯开衣服坐起来。他好像突然急了,又好像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眼睛睁得用力,还发着红:“那荣州呢?我他妈就不算你的朋友了?”
叶修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突然又笑了:“以前觉得是,现在不想了。”
张佳乐也愣了,张着嘴发起呆来,他琢磨不透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有什么攥着他的心口,有一点雀跃,更多的却是难受。
“张佳乐,国难当头了……”
国难当头,你是躲、是逃,还是死、是扛?
张佳乐不知道,他们还那么年轻,北方的战事十分遥远,他从未考虑过如此深奥的问题。
张佳乐抬起头静静想了一会儿,视线越过叶修的肩膀,看远方的稻丛在热风里高低起伏,连成整片的波浪,一波一波的朝自己扑过来。稻花香把他熏得一个激灵,他眨了一下眼,忽然释怀地笑了,嘻嘻哈哈地从地上爬起来,又俯身去拖叶修。
“管他呢?不过谁要是敢动荣州,看小爷我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那时两个人的头发上还粘着土,脸上染了稻叶汁的浅青色,仿佛是刚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懵懂迎向未知的新世界……
时光在眼前倏忽流转,张佳乐不经意地抬起没有提着箱子的那只手,擦了下脸,向前踏下甲板。
青岛的天还是蓝的,空气中却飘着硝烟的味道,港口的人流并不密集,82军似乎为了他的到来专门清了场,这让他不禁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惶惑。
他顿了顿脚步,朝前方穿着军装迎面走过来的人站正身体,展开一个微笑。
“荣州张佳乐,前来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