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Reborn|山云
山云爱12题
08年2.24~5.5联合庆生12题连写
1、山本武
入学的那天用不怎么工整的字填写个人档案的时候,被登记处的学姐笑话了名字老土。
山本、武。
太常见的姓氏和太平凡的名,合起来却凑成了一个不太寻常的人。
山本君当然没大注意过那个笑话自己名字的学姐有没有在谈笑间偷偷多瞧了自己两眼,不过入学后不久,像是“山本同学打球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帅气”这样的话,直接间接地也听过不少。当然,后来也有老师或狱寺同学愤愤然地说过“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笨!”又或者阿纲的“山本同学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耶”……
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都是些浅显直白的偏向极致的褒贬。印象中似乎只有一个人说过点风格与众不同的话。
什么来的……
——对。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执迷不悟呢。”
对于“不是一般笨”的山本君来说,例如“执迷不悟”这样精致的词汇,因为平时接触得太少,是不得不动用到辞典类工具书才能明白其意思的。当然,即便是如此,笨得不一般的他也还是无法理解这个词汇被用在自己身上时的具体意义。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云雀他。
云雀第一次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山本已经被对方的钢拐抽过不计其数次了,而且大约还会继续被抽下去。蛮久之后他也曾考虑过,云雀发出那句感慨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因为抽他太多次都实在舍不得再抽下去了。当然,由于向当事人求证此事的危险性过大,正确答案最终不得而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说是执迷不悟,山本武是个更倾向于被形容为执著的人。比如说,每顿饭要喝掉的牛奶的分量,每次长跑要完成的公里数,每天要练习投球和挥棒的次数,每个月要替老爸打扫店铺的天数等,执著着、执著着不愿意减少。
有的时候他会在午休时间被满脸无奈的老师叫去教员室训话。他心不在焉却异常顽固地死死捏住饭后喝了一半的牛奶盒子,直到吸管顶端在空了的盒子底部发出滋滋的杂音,引来教员室里一众其他老师的侧目,坐在面前的训话者忍无可忍地爆发出一句:“山本武!”
……他才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身边的人总会找到不同的方式来称呼自己,比较普通的好比“山本同学”啦,亲昵一点的例如“阿武”啦,再比如有个性一点的“棒球笨蛋”还是“混小子”之类。
至于“山本武”这个全称,是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被提到的名字:自我介绍、毕业典礼、赛前选手介绍等等……例外的情形似乎就只有像这样被生着气的老师吼——或者碰到云雀的时候。
“哦……山本武。”
因为对方似乎总是懒于记住自己的名字的关系,山本在每次碰到云雀的时候总是必须不厌其烦地重新介绍自己,然后云雀就会给出以上拖着长长声调的答复,顺便附上一拐子。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自己被设计去了十年之后的那时,大人的云雀在彼此第一次擦肩而过的瞬间主动报上了“山本武”这三个字的全名,以至于少年山本在接下来的短暂瞬间中脚步停滞呆立当场。
——怎么就,心神荡漾了那么一下子呢?
2、Lunch break
并盛的至高点是在哪里呢?
如果这个问题会被提起的话,不用说,所有人都会方向一致地想到校舍B栋的天台。7层教学楼的顶端,和临近的棒球训练场垂直距离25.8米。
偶尔云雀会来这个自己偏爱的地方,只要推开逃生楼梯间的门,就是天高地阔空无一人。指环战结束以后他也时常在这片被工整地划分成方格的干净地面上短暂地睡着,再睁开眼睛时,视线范围里只有湛蓝的天空和稀疏的浮云。
好像连自身都飘在这极静的空气里。
……当然这些都仅限在上课时间。
如果到了午休,就会有唧唧喳喳的学生三五成群地把这里占据。因为校规也没有特别规定普通学生不可以随便到天台上去,加上通常到此群聚的学生都弱到让人连咬杀的兴趣都提不起来,所以并盛风纪委员长不会选择在这个钟点到天台来。
午休的时间他会在接待室里享用草壁从餐厅带上来的饭菜,然后就近在B栋的各条走廊里巡视一圈当作散步。
接待室楼下的那一层是教员室。他有几次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来似乎有点声嘶力竭的吼声——
“山本武!”
云雀的好奇心从来没有旺盛到想去关心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把以好脾气出了名的并中教师惹急成那样的程度。加上那实在是个太过平凡的名字,因此每次听过之后,几乎是立刻就会忘记了。
——直到不久之后,他终于亲自见识到某个执迷不悟的混蛋在惹人生气方面有多大能耐。
于是也偶尔会在捏着拐子的手收紧再收紧直到几乎要渗出汗来的时候,站在那里用力地想面前的人叫什么名字——即使被教训一百遍一千遍也绝对学不乖,一定要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才来嬉皮笑脸地双手合十说好嘛好嘛对不起再也不敢了,然后下一次继续犯错死不悔改……的家伙。
山本武。
仿佛名字和模糊的记忆终于对上了号,当然,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接下来又是重复不断地忘记、和被迫想起。
之后的某一天,山本曾经不甘心地提起过两人认识对方的时间先后有差别的问题来。
“啊啊……真不公平啊。我在第一次碰面之前就知道云雀你了哟,因为风纪委员长是名人来的嘛。”
“哪里,是我认识你更早。”
“咦?骗人的吧,什么时候?”
“午休哦。”
“诶,那是什么?”
“没什么。”
“啊!只是你不服输所以随口编出来的吧?话说云雀你啊,怎么连这个也要争——有必要吗?”
“当然没有。”
并中的风纪委员长在天台顶端的风中转过身来,笑得一如他们第一次碰面时候的恣意嚣张。
“因为,我说了算。”
话说回来,并盛的至高点究竟是在哪里呢?
明明哪里都不是——
并盛的至高点,其实是个叫做云雀恭弥的人。
3、检讨
“十分抱歉,今天,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我不应该因为操场在进行设备检修,就擅自把练习击球的地方改到靠近操场的校舍楼楼下。更不应该没控制好击球的力度,让球飞出标准范围以外。
对给学校的公共财产带来损失,以及惊扰到风纪委员长同学的事感到非常愧疚。
我保证今后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打破玻璃的损失赔偿,以及云雀同学的医疗费用,将全部由我个人承担。
并且,如果可以,请不要因为此事而降低对棒球部的评价,更请不要因此重审今年夏季大会并中棒球队的出赛资格。
如能谅解,定会十分感谢!
山本武
3月26日”
“好吧,我错了。
我不该找人代写检讨——但是我真的不清楚检讨书要怎么写呢。
其实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要道歉的啦,对不起。
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ps:云雀你耳朵上的伤怎么样?好点了么?
山本武
3月27日”
“前田老师,逃了课后补习真对不起。
不过虽然是临时的安排,这次的练习赛真的很重要,逃跑前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处罚的准备了,请不用手下留情地罚我吧!多上两次补习也可以哟(不过请不要安排在社团活动的时间里)。
下次一定争取不会再犯了。
山本武
4月9日”
“对不起啊,把检讨书送错了地方。
因为上一次是送到委员会接待室的,所以忘记了。
我平时没有很经常写检讨的啦,是真的。
山本武
4月10日”
“我错了,不应该随便在校舍走廊里跑动。
下次不会了。
ps:为什么我只跑过这一次你就能逮到我啊?
山本武
4月29日”
“对不起,没有经过同意就乱闯接待室。
下次我会跟云雀好好打过招呼才进来的。
ps:生日快乐,礼物不知道喜不喜欢。
山本武
5月5日”
“对不起我又没打招呼就进接待室了。
因为云雀在睡觉嘛。
山本武
5月21日”
……
“不知道要检讨什么好呢……
总之,云雀要不要来我家吃寿司?我老爸请客啦。
山本武
6月4日”
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把手中的白纸拿出去丢进垃圾桶,云雀最终还是在纸的右下角盖上“已读”的红戳,随手将之收进旁边的文件夹内。
想了一会儿又重新抽出来,在纸上空白的地方写了一行字。
“草壁,以后这个叫山本武的送过来的文件一概直接拒收。”
寿司吗?
他托着下巴扭头朝窗外的蓝天看出去,新换了没几个月的玻璃在此时显得十分明亮。
好像……
也不错的样子。
4、寿司
云雀醒来的时候是趴在办公桌上的。接待室里一片灰色的昏暗,因为头脑还有些迷糊着,他一时间分辨不清昼夜。
伸手到桌前去摸放在那附近的电子钟,却意外地碰了一手冰凉的水。
起身去开了日光灯,才知道那位置不知何时摆了只四方形、黑漆木暗红纹的精致食盒,下面压了张白纸,早就被水浸透得起了皱。
“对不起啦,我又擅自进来了。想着‘云雀那家伙不会又错过晚饭了吧’,结果果然是如此。今天我有用力跑来了哦,希望你睡醒的时候还算新鲜吧。
ps:看到了就赶快吃掉,天气太热了。”
字迹扭扭斜斜,不要说书写者原本笔记就不漂亮,被水浸湿之后的字又在皱皱巴巴的纸面上化开来,更让人难以辨认。
是那个笨蛋吗……?
云雀随手团起白纸丢进脚边的字纸篓,再打开薄薄木质的食盒。扁扁的盒子从里面倒也分成了两层,上面是排着整整齐齐寿司的镂空隔层,下面是漂着细小冰块的一汪水。底层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见“竹寿司”的暗金色字样。
“云雀你,很喜欢寿司吧?”
“……并没有。”
“可惜竹寿司离学校有点远呢,好料拿过来大概都不新鲜了吧……”
“你,有在听人说话吗?”
冰……吗?
云雀把右手的食指尖浸入浅浅的、还透着凉意的水里,轻划了片刻,随手拈起已经融化到只剩一点的冰粒来,含入口中。
凉意在舌尖的部位短暂地逗留了一个瞬间便又立刻消失,留下淡淡的腥咸。
天气果然,越来越热了呢。
5、一日夏休
对于山本武来说,夏天是个可以把时间与精力尽情挥霍在球场上的时节。集训、练习赛、选拔赛、大会……或者哪怕只是简单地绕着围有高高铁丝护栏的球场跑步,对他来说也有着比在家吹着冷气闲坐更大的吸引力。学校那片四方形的沙土地上散发出来的魅力,永远可以轻易掩盖掉夏天炙人的炎热。
偶尔累得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的时候,山本会看到,高高在上的风纪委员会专用接待室窗口有人影晃过。
“云雀连暑假也有委员会的工作吗?”
当某人有一天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以上的问题的时候,并中的风纪委员长正摊开一本文件夹拿笔唰唰地写着,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因为,总是会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要在校园里玩些群聚的游戏。”
“诶?可是云雀也从来没有去‘关照’过我们啊!”山本不肯死心地把头凑过去,“到底在忙些什……”
眼前如意料之中闪出金属质地的寒光,对云雀接下来的动作早已习以为常的山本急匆匆向后仰倒——拐子的前端几乎是贴着鼻尖凌空划过。
“……么……嘛。啊哈哈哈……”
云雀似乎并没有因这一次的攻击落空而动怒,只是默默收回拐子坐下,将头重新埋进文件夹:“球队的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吗?可以从我这里滚蛋了吧?”
“什么啊,云雀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没有回答,一时间接待室里只剩下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山本心有不甘地盯住对方的头顶看了一眼,终于无奈地抓了抓脑袋:“好吧,那我走了哦。”
伸手去开门的瞬间背后却又传来云雀的声音。
“你……”
“唉?”
“就真的那么喜欢那游戏?”并不算犹豫的声音,中间却也停顿了短暂的片刻工夫。
山本的回答却是毫不犹豫:“啊,超——喜欢哦!”
“……嗯。”
发出了那个单一音节的人始终低着头,山本无法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那张一贯凌厉气十足的脸上,是否露出了几分落寞。只是他恍然醒悟过来般地放下开门的手,三步并作两步闯回风纪委员长的办工桌前面、抢下云雀手里那张永远不知在写着什么的纸。
“呐,云雀,来约会吧!”
那是那个气温明显高出往年、并且始终充斥着汗水气味的夏天里,棒球少年山本武所渡过的唯一的夏休日。
而那天他从云雀手中抢下来的所谓文件,其实只是一张空白的打印纸——其上重重叠叠纵横交错着的,是数不清也几乎不可见的细细划痕。
6、白衬衫
云雀从来不是个会关心天气预报的人。在他的人生哲学里,即使是天气这样变幻莫测的东西,也得随着他个人的喜好而变化。
只可惜老天从来不擅长听取别人的人生哲学,因此偶尔云雀也会像现在这样,在眼看快到学校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个正着。
“呀,云雀你全身都湿透了哦。”
当山本武出现在身后的时候,云雀正手握双拐愤愤然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却寻找不到一个咬杀的切入点。正如多数并不优雅却不乏浪漫的邂逅场景中所描述的那样: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满脸讶异撑着伞的后来者……
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正好裹着他的身体吹过,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
“……噗。”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立即抽飞眼前这个发出了欠扁嗤笑声的无赖少年,只是随后自对方掌心传来的淡淡温暖让他刚刚被雨水浸透了的身体不自觉地懒散下来。于是他只是盯住对方的双眼并放松了自己的肩膀,任由其将自己的整条手臂连同身体以一种极其欢愉的力度向前拉扯了过去。
“跟我来~”
云雀从未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并盛中学男子棒球部更衣室——就连室内潮湿的空气中都混合着如此明显的群聚气味:廉价洗衣粉的余香、陈旧棒球护具的皮革味,还有一点淡淡的散发将尽的汗臭……
山本武在云雀面前呼啦一下抖开白底红条纹的运动衫,目睹着对方面露鄙夷、拧着眉头皱着鼻头后退半步的动作,不由自主露出受伤的眼神。
“好过分哟,明明是刚刚洗过的呀。”
“不要。”
“不换上的话,会感冒的哟。”
“那又怎样。”
“感冒的话,就要去医院了啊!”
“……随便。”
“真的吗?去医院的话,就来不了学校了哟!”
“……”
墙角里蹲着欲哭无泪的棒球少年,苦笑地点数起头上的大包。始作俑者在部室硬邦邦的长板凳上不耐烦地摇晃着跷起来的腿,时不时不情愿地伸手扯一下因为大出一号而不停向下滑落的运动服的领口。
老旧的立式小电扇喀嚓喀嚓卖力地转动着,临时拉起的挂绳上,并盛风纪委员长白得透明的短袖衬衫配合着那个节奏、并不怎么卖力地一下一下飘动了起来。
7、积雨云
其实山本武也不是很喜欢下雨天气——虽然他在不经意间就被冠以彭哥列雨之守护者之名、并且也并不抵触这个称号。
小的时候总觉得,夏季天空里常常出现的白白的成团云朵都是很漂亮的,虽然高高在上很远很远,不过如果能摸到的话、一定是厚实又绵软的感觉,就好像祭典的摊位上常向孩子们出售的棉花糖一样。
山本武是从还在吃着棉花糖的年纪开始接触棒球的。
后来当其他同龄孩子们还在颤颤巍巍练习着如何挥棒的时候,他已经能掷出时速120公里以上的好球。那个时候对他来说,夏天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并非持续的高温,而是总在可以打球的时间里忽然下起的倾盆大雨。
上了中学以后他才知道,能引起这样的雷雨的,正是他在棉花糖年代最爱观看的积雨云。
——也正是在差不多的时候,他知道了云雀恭弥这个人。
“云雀啊,仔细想想就好像是积雨云一样呢。”很久很久之后,他得出了这样一条结论。
少年时代的风纪委员长此时从风纪财团成堆的文件报告中象征性地抬了一下头,又仿佛事不关己地回归到工作中去,没有询问为什么。
——远远看过去总觉得很柔软很漂亮,但其实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如其来淋你个浑身湿透;如果胆敢靠近的话,估计更会被雷劈个外焦里嫩吧……
“你今天不是有任务?”
“是啊,任务啊……”
心不在焉地接着口,山本自顾自地在心里总结着得出之前那条结论的原因,殊不知一根钢拐早已挟着风、朝着自己的方向迎面飞来。
“那还不快给我滚蛋!”
哇!时速180公里的大暴投……
手下新来的小弟里面有个好奇心过分旺盛的曾问过,彭哥列的剑豪为什么身为雨守却并不十分钟爱下雨的天气——他当然不会知道已经不再打棒球的上司年少时候的那点些小小心思。
于是山本武只是笑笑,伸手指了指天边厚厚的云团。
“下完雨的话,那个就会消失了吧?”
那可是我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就最喜欢的东西了啊。
8、“呯——嗙——”
云雀恭弥斜倚在窗户的一侧,面无表情望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留着飞机头的下属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自告奋勇捉拿肇事的元凶,却被一声轻描淡写的“不用了”拦下。
尽管这些年恭先生的脾气相比在并中的时代已经温和了不少,却还不至于到了能够忍受这种在他午休时间发出巨大噪音还破坏公物的行为——草壁哲矢上下反复看了又看那个让许多人见之丧胆的身影,总算注意到后者若有所思所踩着的一粒棒球:这小小的不速之客此刻正随着云雀脚尖的轻移来回滚动。
……原来如此。
彭哥列为接待云之守护者来访而专门准备的套房,在整个总部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地理位置:三楼最边处通风良好的一角,远离楼下车辆来往和楼内人多嘈杂的环境,起居室正中的大窗正面向一片开阔的青草地——只可惜因为云守实在太少来访,有些不明情况又精力过旺的新进下属居然公然将之当作了玩棒球游戏的绝佳场所。
云雀透过已经没有了玻璃的窗框不动声色望着那个因为毫不知情而跑过来准备要回棒球的肇事者,年轻还带点稚气的脸上写满无知无畏的表情——随后便被眼尖的同伴捂住嘴硬生生拖了回去。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出来。
云雀隐约记得若干年前也有听过那么接连的两声清响,前一声是木棍击中棒球的声音,后一声则是球砸在玻璃上的声音——随后接待室的窗户破了个大洞,自己的耳朵被划开一寸多长的口子。
“呯——嗙——”
如此遥远而后又如此接近。
也许正因为当时太专注于打者全力以赴挥棒时的动作,云雀才没能避开那迎面飞来的一球。
9、Rainy rainy cloudy days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九天。
天气预报依然执着地说着,明日有雨。
这是来到意大利彭哥列总部的第一个年头——过惯了日本冬天的山本武还不习惯这样的阴雨绵绵的冬季。
不能够户外运动,见不到花鸟鱼虫,还有衬衫总是晾不干。
感觉连关节都快要锈掉了。
于是山本武穿着棉质的睡衣抱着鹅绒的枕头趴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对着电脑上的视频电话窗口叫苦不迭。
“啊啊啊啊这样下去要憋死了要憋死了啦,狱寺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嘛!”
对面连续被骚扰了一星期以上已经不慎其烦、并且尝试挂断视频电话N次而未遂的彭哥列岚之守护者头顶上立时青筋暴起。
“烦死了够了没有!你跟我抱怨管个P用啊?再说这有什么好抱怨的!又再说为什么身为雨守你会讨厌下雨啊?啊!?”
“咦咦咦咦?就说谁规定了雨守就一定要喜欢下雨的啊!我和你说吧……”
就在忍无可忍的牢骚收听者决定尝试第N+1次挂断行动之前,这边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手适时地伸过来,掰过了电脑屏幕。
“狱寺隼人,回日本的机票,还没搞定吗?”
“啊啊,因为下雨的关系航班不能起飞,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不管!这个星期之内我一定要回到日本,你给我想办法。”
难得才来一趟意大利的云雀恭弥,原本预订在十天前就要回到日本去的,却因为突然提前而至的冬季雨被延误了行程。急于回到并盛的他每天却只是被重复地告知“航班继续顺延”,原本耐心就极端有限的他内心早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然而那边那位的耐心显然更加有限,于是在一阵“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吧都说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了难道是听不懂吗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我是你们的保姆吗我是你们的手下吗我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我不管了有本事自己搞定吧别再来烦我了再见!”——的爆喝声中,视屏视窗滴答一声、终于切黑。
“那,那个……云雀别生气啊别生气啊!”
眼看着盯着电脑屏幕的云雀恭弥就要陷入暴走状态,前一刻还在牢骚满腹的山本武此时赶紧搂过心爱的电脑,充当起了安慰人的角色。
“其实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了,再说并盛不是还有阿哲么。而且下雨就下雨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衬衫晾不干我们可以用烘干机,见不到花鸟鱼虫我们还可以看看国家地理,做不了户外运动我们就适当来点‘室内运动’好了……”
“运动你妹!”
于是眼看就要被拐的山本抱着枕头熟门熟路钻进厚厚的被窝里,他偷眼看看因为柔软的床垫受力不稳而半个身子陷进被子里,恼火得连眼角都泛起红晕来的云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结果变成这样,也不坏。
10、非暴力不合作
云雀恭弥的辞典里没有“不合作”这个词汇——当然,仅仅是针对别人对他的态度来讲。
从并盛中学风纪委员会的委员长,到风纪财团的委员长,再附上彭哥列最强守护者之名,云雀早习惯了“我即是法则”的基本生存原理。
迄今为止所有曾经妄图以暴力手段违抗他意志的人,都已被他按部就班地逐一咬杀干净了。要么服从,要么被咬死——站在云雀的面前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只有山本武是个例外。
“山本武,不要群聚。”
就要。
“山本武,离我远一点。”
不要。
“……山本武,把你的手拿开!”
就不要~
“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才——不——要——咧。
记忆中这个自学生时代起就总是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却永远纠缠不清并且学不乖的笨蛋,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这副自说自话的不合作态度——即使一遍又一遍地被自己咬杀也毫无惧色,却也从未出手反抗;被打得头破血流但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第二天缠上绷带又继续送上门来找死……
不厌其烦。
“山本武,你怎么就学不会知难而退呢?”
直到有一天,手握双拐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的时候,记忆中那个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贴着前一天的纱布、胸前还新添了几点血渍——却笑得阳光灿烂:“诶?知难而退什么的……这么高深的词汇,我才不知道呢!”
“我只知道啊,只要坚持不懈地挥棒,就总有击出全垒打来的一天哦。”
彭哥列的云守和雨守,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为什么会走在了一起的?假使真的有人敢于去询问这两位当事人的话,也只会得到两个相互间非常不配合的答案。
“全部都是那个笨蛋的错。”
——云雀恭弥。
“嗯嗯,全部都是我的功劳哦。”
——山本武。
11、伤
山本武刚打开自家大门,迎面有个拐壮物就沿着抛物线路径、以回旋镖之姿朝自己呼呼有声地飞来。他下意识地蹬过右腿、侧身闪到旁边去——钢材质地的兵器夹着犀利的风声擦肩而过后,敲打在身后地面上发出响亮的“砰”一声。
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自断裂的肋骨处传来的深刻的痛感强烈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让他在片刻间几乎透不过气来。
真要了老命了。
想也不用想他就知道袭击者是谁,一瞬间他纠结于是先用欢天喜地的表情说出“云雀你来啦!”再扑上去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还是摆出可怜巴巴的神态抱怨对方没有一点同情心。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触及刚才凶器所落之处的同时,另一句话立刻脱离了大脑的考量范围率先脱口而出:“啊啊啊不要啊上次你走之后我才刚刚换的新地砖啦……”
“比起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抱着双臂斜斜靠在玄关的墙边,“你是不是应该更加关心一点自身的处境比较好?”
“咦我现在的处境还不都是你造成的么?”
——虽然很想这么吐槽回去,不过山本知道对方所指的是什么,所以还是识趣地及时闭上嘴。
“与其让你笨手笨脚地被敌人干掉,还不如由我亲手杀死你算了。”
上一次自己在任务中受伤之后,云雀曾经说出过以上这句话。尽管那只是一通越洋视频电话,不过隔着电子屏幕山本似乎还是感受到对方森然的笑容里面有杀气扑面而来。结果他嘴上喊着“云雀你好无情哦”暗自却真的惊出一身冷汗。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其实山本武是个很容易受伤受到狼狈程度的男人。有一年彭哥列内部有帮八卦们评选最容易受伤的高级干部,他居然还名列前茅。倒不是说他实力不济还是什么的——事实上如果只是单纯的比试的话,整个彭哥列上下能胜过他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数;只不过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总是太容易手下留情、常常在最后关头放过对方一马,结果最后往往是反把自己推入了窘境。
说起来就连云雀也曾毫不留情地批评过他“根本毫无轻敌的资本还硬是要逞强”。
——结果这次,一不留神又受了重伤。
说这个起来——
“可是为什么云雀会出现的啊。我记得最近既没有重要家族会议,也没什么大生意可做……啊!难道是听说我受伤特别赶来看我的么?”
他有点欣喜地看着云雀的脸色从之前的不屑一顾到突然的一愣、再慢慢转成了带点玩味的微笑。
脚上踏着拖鞋的某人用慢到足够暧昧的节拍踱步到山本武的面前,然后弯下腰把嘴唇贴上他的耳边。
“没错哦……”云雀呼出的微温的气体摩擦在脸颊侧面,山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柔软而润湿的舌尖已经贴上了自己的耳垂,“我就是专程来咬杀你这个没用的食草动物的。”
!下一刻尖锐的刺痛深刻入头脑,原本就已经处于酥麻状态的耳朵此时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
“云!云雀!痛痛痛痛流流流血了啦啊啊~~~”
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彭哥列雨守的私宅。
很遗憾当年彭哥列的八卦帮在统计排名的时候并没有算上被自己人所伤的情况,不然山本武可就不只是名列前茅、而是远远甩脱众人而荣登榜首的那一位了。
12、云雀恭弥
三十五岁的某一天云雀恭弥收到一张来自意大利的署名是“山本武”的明信片。
它说生日快乐Hibari,今年我还是一如既往那么爱你。(Ps:所以请一定不要抛弃我哟!)
那个时候他正坐在风纪财团的委员长办公室里,从窗子望出去正好能看见并盛学园扩建地的施工现场——夕阳的光线透过脚手架在楼体表面投下层次分明的影,使他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于是他抽出许久未用的钢拐,准确丢中不远处沙发上瘫倒着的不明物体。
“人都在这里了,寄这种东西过来有什么意义。”
“唔!因,因为工作提前交接完毕了我就临时买了机票,明信片什么的是预先发件的啦……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因为倒时差失败、在黄昏时分就已经抱着头昏睡在沙发上的山本武此时抓着钢拐捂着肚子无比纠结地翻过身来。
“是说云雀,这种事情你就饶了我吧,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呢又不是二十年前那种精力旺盛的小P孩实在承受不了你这种激情……痛!咦痛痛痛,对不起我说错了错了错了云雀大人请让我重来一遍……”
二十年。
和他死守着并盛不肯离开的习性相悖地、云雀并不是个喜欢守着过去生活的人。在他的学生时代,当许多人还在感佩岁月流逝之快的时候,他早已开始追逐十年甚至是更久以后的自己的身影,变得更加强大和扫清未来道路上的一切绊脚石是他唯一的兴趣。就算时至今日,他也从来没有坐在夕阳底下回忆过去的这种如同老头子般的习惯。
然而就在之前,当山本武挂着满脸的胡茬嘴里嚷着“云雀云雀我好累哦拜托快来给我这个久未归乡的游子一点温暖和安慰吧”并敲开办公室的大门的时候,刚刚西斜的太阳所照射出来的光线自他开始显得有些粗糙的脸上反射出了变幻的光采——竟一如那个曾经无数次不请自来闯入他风纪委员会接待室的棒球少年。
云雀恭弥向着那光线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不知多少年前,在他最爱的那一间学校里、在那个由他负责进行一对一监督英文补习的、放学后的课室里,有个穿着白色衬衫、他唯一的学生表情就像现在这样——带着微微的倦懒却仍充满了活力。
他坐在光与影交织成的眩目的色彩里念着动词时态造句,神色淡定笑容自信——
Past tense: Hibari, I loved you.
Present tense: Hibari, I love you.
Future tense: Hibari, I’ll love you.
——Ten years, twenty years, and forever.
Huh?
So what?
那时他似乎是毫不犹豫地丢出这样一句,低下头去看似是不屑一顾地笑了。
So? What?
十年,二十年,之后一直……
他从来不需说出自己的那一句。
So do I.
时光少年十二题,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