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机型和全新的技术理念，恐怕没有哪个飞行员可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即便摆明了告诉你尝试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他们也会奋不顾身。
张佳乐当然也一样。叶修问他敢不敢的时候，他一瞬间身体里的血都热了好几度，想也不想地瞪了叶修一眼。
“开什么玩笑，我不敢这里还有人敢吗？”
一瞬间对面座位上的唐柔和莫凡齐刷刷地把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他们两个都是叶修亲手带出来的飞行员，飞行素质自然是是顶尖中的顶尖，只是实战经验和其他的训练生一样完全是零，跟张佳乐确实是没法叫板的。
莫凡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服气，唐柔则是笑嘻嘻地说：“我敢呀。”
张佳乐被她话里不加掩饰的期待弄得一愣。
新机型也是双架位的炮架型，试飞成员应该有两位，除去叶修之外，在场所有机师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有这个机会。
“嗯，有信心自然是好的，不过试飞可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情啊，就连我也没干过这活。”叶修把身体稍微坐正了一点，将手搭在张佳乐一边的肩膀上拍了拍，“在座的有这经验的只有这位了。”
张佳乐起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抬眼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还真是这样，在一片火辣辣的目光中眯起眼睛笑容自若地拆起叶修的台：“嗯，不过也没他说的那么难。”
“……夸你呢，能不能谦虚点。”
你夸我还好意思让我谦虚？张佳乐甩了叶修一眼：“逻辑呢？”
“啊！在的！”戴着眼镜的青年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于是会议最后是以笑场结束的。
不得不说，张佳乐的确慢慢喜欢上了兴欣这个地方。虽然东拼西凑的队伍欠缺成熟，比不上正规军的严谨有效率，甚至没有义斩那样的规模，人员也总是千奇百怪的让人无法理解，但偏偏整体的氛围却是年轻又随和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融合进去。
张佳乐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投入太多的感情，一旦新机型的测试完成，他恐怕很快就要离开这里重归前线。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早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接下去的路。
“我想最好是能进霸图。”
“第一军啊？他们那个飞行部队……”
张佳乐是并军前夕离开前线的，还没有适应联盟军新的编制称法。而第一军的前身霸图，是一支以地面防御和攻舰战为主的军队，以前在伪月II时便一直与嘉世和百花等飞行力量较强的军队配合作战，自己的飞行部队几乎只是摆摆样子。
在过去，这些特色都是根据国家实力自然产生的，但是联盟军重新整编之后，各军为了讲求作战效率，更讲求实力的均衡配置。只不过，没有特殊情况谁愿意把自己的人才拱手让人，又有谁愿意轻易离开自己起步的地方，进入满是别国军人的陌生环境？
“来第十区以后我就一直注意追踪联盟内部的人事调动资料，各军除了核心机要人员相互间的合作性借调，就只是基层兵力无关痛痒的合编混派，而校尉级指挥官、参谋、飞行员、技术员等中坚力量却是非常固定、很难得调动的。霸图就是想要借机扩建飞行部队，恐怕也力不从心。”
而这一点，却正成了张佳乐的机会。他仰面躺在训练室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一点点仔细盘点着。
“我不需要对方的飞行部队实力多强，只要他们需要我就行了。”他扭过头，看着旁边难得一本正经听着自己说话的叶修，眼中闪着自信的光，“反正只要我去了，队伍自然会变强。”
叶修十分清楚，张佳乐的这份自信并非毫无缘由。
他是从头至尾看着对方从荣耀军校时那个从不服输的小学员一步步走到百花飞行总队长那个位置上去的。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张佳乐的优秀。
柔和而坚韧、随遇而安却也决不妥协，好像长在峭壁之上的野花。
而现在，正是他开得最旺盛的时候，经历过足够的风霜历练，竟也还没走下巅峰。
最好的人，在最好的年华。
一瞬间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叶修毕竟是叶修，他只是沉默了短短的几秒时间，便又语气如常地开了口。
“……嗯。反正只要不去第三军就行，剩下那些都不错。”
“诶？说得好像人家排着队等我挑似的！要怎么接触前线我都还没思路呢好吗？”
“都说了我有路子啊。”叶修撑撑腿，一点也不着急地笑笑。
张佳乐狐疑的目光在旁边人的脸上转了两转，随即变成不屑一顾：“那您倒是帮帮忙啊？”
叶修撑着手翻过身去，将上半身凑近张佳乐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我堂堂兴欣的总指挥，帮你跑这个人事，到底有什么好处？”
“……”
刚刚完成了一套搏击对抗，张佳乐的心律甚至还未完全恢复，他看了看遮住自己头顶光线的人影，听着自己胸口鼓噪的声音，颇有些心慌地笑了笑：“光天化日啊叶总指挥？”
“四下无人呢张大机师。”
叶修回给对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默默把头压低下去。
名为“北极”的新机型已经进入样机打造的尾声，他们彼此默契地从未在对方面前计算过剩下的时间。
训练室的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又马上啪嗒一声合上了。
都是警觉性极高的人，张佳乐一个翻身就推开叶修从地下蹦了起来。
“我靠！”他小声地骂了一声，瞪着眼朝慢悠悠站起来的叶修打了个“去看看”的手势，然后脸上发着烧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往外走的背影，恨不能上去踹上一脚。
叶修出门晃了一圈，一会儿就提溜回来个紧张得都快哭了的乔一帆。
“那个，前辈……”
“呃，嗯。”对方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张佳乐的面子也十分挂不住，干咳了一声就接不上话了。
倒是叶修面色如常，笑眯眯地打破尴尬气氛：“有什么事吗一帆。”
“那个，技术部的磁牵引模拟装置做好了，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今天就去试一试……”
“好啊！”
只用了不到一秒，张佳乐就把尴尬什么的全部抛诸脑后了。
所谓的模拟装置，实际就是磁牵引引擎系统的一个缩小版，可以搭载在机械铠甲上使用。因为它的数据结构和体积都比实际的战机引擎精简许多，所以技术部特地提前赶制了出来，让试飞人员在战机上天前提前适应一下操作感。
磁力引擎的调整控制方法和传统引擎不太一样，之前罗辑已经系统地给他们讲过，张佳乐倒是没觉得有难度，只是机械铠他就很少会穿了，紧张之余竟还有些期待。
两人刚进格纳库就看见十多米高的脚手架顶上两个人影纠缠不休。一个人穿着机械铠看不清脸，背上连着根救生索带。另一个明显是罗辑，他在现场做技术指挥，麦克风连着扬声器的，带着颤的声音嚎得满场都能听见。
“包子你别闹了，这个真不是给你用的！你不会的啊！”
临时格出来的测试场地里面围满了凑热闹的基地人员，大多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烦的样子，站在下面指指点点。叶修装模作样过去训了几个人几句，就带着张佳乐搭索梯往上头吊，越往上包子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就越明显。
“我怎么不会了我平时都穿这个的。不就蹦个极么，别怕，要不要一起啊？”
“不要！你走开……不，你回来！啊啊啊叶指救命……”
下面人又是一阵哄笑，叶修拽了一下索梯就直接跳了上去。
张佳乐在后头也笑得有点手发软，最后一段撑了一下没上去。好不容易踩上台板了就听见包子大喊着老大饶命，一看叶修已经把人压制了，正按在地下扒装备，张佳乐差点没脚下一滑又掉下去。
罗辑一张脸都是白的，又不敢靠近边沿，缩在后面惊魂未定地看着张佳乐。
张佳乐不好意思笑得太开，走过去拍了拍小年轻的后背算是安抚了一下，转头看了一圈。
“还真挺像蹦极的。”
罗辑膝盖一软差点给他跪了。
模拟装置就这一套，张佳乐当然抢着要尝头鲜。但机械铠这东西自从荣耀毕了业他就没再碰过，前线也就攻舰部队在战时穿穿，他连多看两眼的机会都没有，早就不熟悉了，只好对着一堆部件发愁。叶修把他拉过去帮忙穿着，罗辑就在旁边做最后一遍说明。
“机械铠的模拟装置和制动席的操作方法一样，都是动感牵引，直接按照制动席的方式来控制就好。手腕上的这圈灯一亮就表示磁电预热完毕，可以开始使用……”
这套操作常识张佳乐之前就跟他这学过好多遍，此刻听得有点心不在焉——叶修正搂着他的腰给他扣背上的安全绳，两个人的侧脸贴在一起，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等下前辈不用太紧张，就算操作失误也没关系的，背后还有安全绳。”
叶修忽然在张佳乐耳边笑了出来，恰到好处地接了一句：“不过安全绳承载一个人的重量还差不多，加上这副机械铠就够呛了。”
“去去！”张佳乐抬手把叶修推开一点，又摆了个警告的姿势。他现在一身铠甲，整个人都比对方壮了一圈，隐约有种自己变得十分威武、可以马上把叶修打趴下的快感。
后头罗辑还在摆着手解释：“不，没问题！安全绳的承重是将机械铠也计算在内了的。”
“不会有失误的，”张佳乐扭头朝罗辑笑了笑，抬手戴上头盔，“战机上可没有安全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