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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远视角主乐远,带新老双花
就莫名开了个神经兮兮的脑洞。

邹远睁开眼。
他差点睡着了,在这一团嘈杂的纷争之中。
百花要完了吗?他听到许多人的议论纷纷。
他们疑惑、迷茫,争辩不休。绝望在空气中弥漫,这是连太阳城永恒不灭的光明也拂不去的阴沉。
只要王器还在,我们总有希望!
人群里有人喊了出来,他惊得一下子坐直了后背。
可我再也拉不开猎寻了,他想,再也拉不开它了。

邹远出生在百花王城脚下宁静的小镇。
王在时,太阳城里永远高唱着凯歌。他常钻进人群里看远征的队伍归来,从成年人高大身躯的缝隙中艰难地望出去。
卫队长伴着王驾走在人群的最前,他胯下的坐骑过于活泼了,摇摇晃晃地围着御辇打转,每蹦一步都仿佛有光在足下流淌。
张佳乐在马上转过身来,背上的金弓在阳光下折出耀目的光,他披着大红战袍,那颜色鲜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邹远终于加入卫队的那一年,王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
人们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下落。
葬花剑被千难万险地运回太阳城来,远远地安放在空荡荡的王座之上,从此无人能动,也无人敢动。
两把王器中的一把沉睡了,余下那把的主人仍立于王座边最近的位置。他骑上王的战马出征,邹远立于他身后的卫队里,无论怎样用力寻找,也再不见当年那跳脱的影子。
出发!
大军开拔的响箭随着那声命令飞出,猎寻的弓弦兀自震颤着,在空阔的郊野发出孤独的长吟。

他败了。
兵溃千里,血流遍地。
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关闭,广场上一片惨淡的死寂。张佳乐笔直地站在那里,站在万民恐慌和动摇的目光里面,他的眼角尚有未干的血迹,在阳光下妖冶而生动。
他败了,可是他人还在这里,还能呼吸还能哭能笑,能拉开百花的王器,射出对命运不屑一顾的箭。
王……
人群里有人犹豫着念出一句,终于带起了连片的呼喊。
王!王!
那呼声铺天盖地,悲壮不屈。
无数的武器与旗帜在空中挥舞,邹远看着张佳乐渐渐沉下去的双肩,抬头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弓。

那弓是张佳乐给的。
刚加入卫队的时候他的力气一直很小,少年尚未成长的身躯,甚至比同龄人更加瘦弱。他拉开弓要比普通人更加吃力,时常抚着疼痛的肩窝,看羽箭歪歪斜斜地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不尽人意。
张佳乐很少来看卫队的新人训练,偶尔他坐在爬满紫藤花的凉棚下,眼神柔和而放松地雕一张弓。
你看,小远。
那张弓雕成的时候他把它亲自放在邹远的手里,冰凉而光滑的弓臂贴着发烧的手心。
你总会遇到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不要着急。
后来,当他成为张佳乐走后整个百花唯一能拉开猎寻的人,仍能记得对方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

他的笑容太好看了。
那分明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谈不上英俊,更算不得美丽。可他笑起来时是那么迷人,透过明亮的眼睛牢牢攥紧你的心尖。
邹远听人说起过许多有关于王和卫队长的曾经。那些妖娆艳丽的绮闻,那些无凭无据的遐思,在层层的转述中藏住了一些神往,和一些刻薄。
邹远从不把那些当回事,毕竟就算有再多的轻视和非议,又有谁敢当着张佳乐的面露出哪怕一点点鄙夷?
他抬头看那个骄傲与孤高的背影,坐在太阳城高高的城墙上头,眼睛望向城外绚丽的风景。
小远,你看,天是什么颜色的?

最初与他相遇的时候,就连世界都比以往更加鲜明了。
天更蓝、云更白、草更绿,甚至百花开处光线都亮得能滴出颜色来。
我曾经以为,失去他以后世界就会失去色彩。
可是你看,没有。
张佳乐从高处回过头来,那瞬间邹远看见他眼里映出的色彩,合着慑人心魄的笑容,缤纷得令人晕眩。
这世界该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你真正得到过的东西,是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的。

镜中的少年身体正在拔高,清瘦挺拔的好像生长中的小树。张佳乐的指尖在那具青春洁净的躯体上游走,沿途留下灼人的火。
邹远的眼角发着烫,身体承受着并不算温柔的冲撞,眼里刺着迷离的五光十色。他觉得疼,疼痛里面夹杂着无法名状的欢愉,让他无可自拔地陷落在其中,又陌生得令他感到恐惧。
你看,小远,你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抚平他茫然无措的精神。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你会成长为太阳城新的引路人,护卫百花,无往不胜。
濒临死境的感知来得突然,他叫着对方的名字,颤抖着哭了出来。

邹远永远无法明白,张佳乐为什么选择了他。
那人当日以败者之姿仍屹立于万民中心的姿态,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曾经那么努力地追着对方的脚步,艰难地走过对方所走的道路,却一天比一天更加远离当时的那个身影。
直到他再也无法顺利地拉开那张寄托着百花最后希望的金弓。
张佳乐在太阳城经历的第一场黑夜里折返,只身犯险来到王座之前,从邹远的面前夺走了那早已经不属于他的王器。
你可以恨我,小远。
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并不是王器成就了我们,而只是我们造就了王器。

张佳乐没再穿着那身热烈的红色,纯黑的战衣沉稳地包裹着他仍然健美的肢体。他站在那里,以长者的样貌给了他最后一个拥抱。
不要再追逐我的影子了,你终会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邹远把头伏在张佳乐胸口,听见他血液里流淌着的征战的魂魄和渴求胜利的呼啸声,如同曾经太阳城的白昼,永恒不灭。
许多年以后他听说王与卫队长又在远方的战场相遇,这次他们竟似敌对,生死厮杀之后又失去了消息。
无论如何,那已不再是百花常胜不败的王,那也不再是太阳城百折不挠的卫队长。
邹远站在那人曾经伫立的位置,目光平静看向王座上方。

太阳城曾在一个兵临城下的夜晚迎来他们新的王,那人挥着手中葬花死守在城门之外,鲜血淋漓、一步不退。
那晚他立于城门之上,新王身后,手中所握仍是张佳乐亲手雕给他的那张弓。平平无奇的外表,甚至在经年久月的使用下有些细微的磨损,却始终完美无缺地贴合着自己的掌心。
指尖已经渗出血珠,他深吸一口气,执着地再取一支响箭搭开弓弦。
因为我仍在这里。你所说的道路,我依然在找寻。
鸣镝一声,响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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