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A-Z 26题之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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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78 M08 D21 17:48 est:先锋部队第一架舰艇进入“哈尔顿”终防要塞控制范围,要塞防御军MS部队放出,战斗开始。”——《哈尔顿战役时实记要》,章二』
伊扎克把长程光束步枪抗起来,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按钮;亮红色的光束在一瞬间刺穿了天顶上方一台绿色NX-008A的底盘,爆炸紧随着发生,过强的白色炽目光球自眼前迅速扩张开来,被操作屏幕过滤掉。
他瞄一眼能源剩余情况,还没有来得及作出粗略的计算,整个驾驶舱剧烈地震动起来,光束步枪脱手飞出去,橙色的警示灯鸣叫起来。
“可恶!”他咬牙抽出机体右腿处的等离子震动刀,拨开开关的同时转身。
身后的那道绿色影子闪进视线内,他想也没想地把手中的刀送出去,高能量聚集的利器前端准确地划开对方机体胸部的驾驶舱,随着橙红色的火花飞溅穿刺进去,他撒手蹬开对方的机体,赶在爆炸发生前远远跳开,随手捡起不远处漂浮着的光束步枪。
“切,杂碎。”爆炸的余波在他发出这句不屑的骂声时传来,控制屏上的能源标记降到红色警戒线以下。
终于——要结束了吗?
伊扎克的嘴角带起一个嘲弄的笑意,旋转机身四处观察了一周。虚空的宇宙战场上到处漂浮着战舰和MS的破碎残骸——分不清敌我,也没有一丝生命迹象,唯一生动的,只有最后映入眼帘的四台机体。
三台暗黄的GT-2903正围着一架印着Zaft标志的机体缠斗,那耀眼的赤红色在深暗的宇宙背景下灵活地跳跃着,巧妙地避开危险的攻击,却始终无法占到上风。
“笨蛋!”伊扎克突然间异常烦躁起来,拉起步枪,由额头正中一直延伸到右脸颊下方的深深的伤疤这个时候仿佛助长了他脸上那个几近狰狞的表情,自己的吼声闷在头盔内震耳欲聋,“阿斯兰·萨拉,给我躲好一点!”
被叫到名字的人当然不可能有机会听到他这声大喝,然而巨大的光束还是从枪口猛地射出,毫不避讳地朝着远处的战团逼近,险险擦过红色的机体右翼,直接命中身后敌机。
突如其来的反冲力使得他向后仰倒过去,能源标记迅速降到最低,终于在“滴”的一声轻响后,驾驶舱内只剩下了最基础的照明和生命维持系统。
仿佛,突然间坠入了一片深渊般的寂静中一般……
这个时候再遇上点什么的话,可就死定了。他松了操作杆,向座椅后垫靠去,冷冷地笑起来——这样,就算完全结束了吧……
屏幕闪着微光再度亮起来,由于脱出了三机包围的劣势而得以顺利解决剩余两架机体的同僚——阿斯兰·萨拉带着一丝疲倦的勉强笑容出现在眼前:“啊……谢了。”
“啧!”伊扎克万分不爽似地皱起眉头,“你干吗?不过三台GT都搞不定。”
“呵。”屏幕上的人再度笑起来,回答含糊不清,“武器系统除了粒子刀之外全毁了啊……”
伊扎克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的确,从母舰Regulator被毁的那一刻开始算起,他们已经在完全脱离了能量补给的状态下僵持战斗了近两个小时,即使是最新型号的试验机也不可能有再长的消耗时间了。
“接下来怎么办?”
“……突破终防了吗?”伊扎克答非所问地扬起下巴。
阿斯兰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滞了一下,仿佛忽然间失了神一般,“嗯,好像。不过……”
“哦。”伊扎克简短地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一拳头狠狠地敲在控制键盘的面板上,“哼,就剩下你和我了么……”
『“19时31分,战斗结束。Zaft军小先锋精英部队几近全灭,“哈尔顿”要塞摧毁——这场维持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先锋战,在其壮大程度和胜负优势方面,同之后几天的终战都无法相比,然而其对整个哈尔顿战役的影响之深厚,意义之重大,都为之后的任何一场对战所不能及。”——《哈尔顿战役各战浅评》,首卷』
“死也不要和这种人好好相处。”伊扎克曾经这样想过。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讨厌阿斯兰——自从这个人领边上别着那特制的白金质勋章,提着厚重的行礼箱出现在Regulator上的那一刻开始,他身体里的骄傲和强烈的敌对意识就无时无刻不在抵触和排斥着这个人。
“同一个舰队上不需要有两个faith。”更何况这个所谓的faith,最多不过是沾了他那个议长老爸的光罢了吧——斜身拦在阿斯兰正经过的走廊通道上,伊扎克的眼神带着不屑和挑衅,“劝你最好不要来碍我的事。”
“呃?”因为惯性收不住向前趋势的阿斯兰在撞上伊扎克的前一秒抓着扶手让开一边去,长到刚好遮住眼帘的蓝色头发在通道苍白的无机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一丝幽幽的光,他微笑着把头低了一下,“啊,抱歉……今后请多指教,玖尔队长。”
伊扎克从此讨厌透了那个软绵绵的个性,以及那种天生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自知的居高临下和孤傲。
“嗯。”阿斯兰把手上的饮料瓶递给伊扎克,然后在他身边的地上坐下,把头靠上身后的墙壁,有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方,“差不多十天吧……”
“多少?”伊扎克抓着瓶子猛喝几口。
“十天。”
伊扎克把瓶子随手一扔:“十天够了。”
先锋部队比大部队军只提前三天出发而已,即使算上行进速度上的差异,最多一个星期内就会有援军赶到。
阿斯兰只是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把绿色的瞳孔偏开一边去,“啊,不是够不够的问题……”
“我知道!”伊扎克有些不耐烦地接口,“……不管谁来也好,我可不想饿死在这种地方。”
用阿斯兰座机所剩无几的能源找到这个小行星带中新废弃了不久的,原属联合的空间观测站,幸而这里的储备仓库中还剩余着一些食物和水——两人最后能做的事情是在观测站仅有的联合专用频道和国际频道中间选择了后者并发送了救生请求,然后等待。
结果有三种:也许在供给结束之前会等到己方救援;也许在己方赶到之前等来的是联合军;再也许……什么也等不到。
身为时时刻刻在战火中穿梭的军人,阿斯兰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的死法,不过正如伊扎克所说的,“饿死在这种地方”听起来的确不是值得庆幸的一种,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去检查一下机体……”
“没有必要。”伊扎克在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跨出一步之前拉住他,斜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压缩食品,“坐下,把这个吃了。”
“呃,不用了。”阿斯兰的眼睛扫过地上的东西,“这个给你的,我不饿……”
“吃!”伊扎克皱起眉再次打断对方的话,“别跟我说打了快八年的仗,你还会为了这种小场面犯恶心。”
“诶?”阿斯兰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带了点欢快的意味轻轻笑起来,眼神里并没有一点被惹恼的样子,“这算是命令吗,玖尔队长?”
“你知道我命令不了你……”伊扎克盯着阿斯兰胸口和自己一样的faith徽章,有点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抓起阿斯兰的手把食物强行塞过去,“不过你非吃不可,否则,呃……否则别怪我揍你。”
威胁无效——阿斯兰的微笑的眼神里并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啊,那真是可怕呢……不过到底会是谁揍谁呢?”
伊扎克的嘴角莫名地扯动了一下,不愤的情绪立刻涌入了他的大脑:“喂,你……胡说什么?”
“啊,难道不是吗?”阿斯兰认真地扬起眉毛来,“伊扎克你从来没有被我揍过?”
伊扎克哑口无言,他也不是没有被阿斯兰揍过,唯一的一次,拳头深深陷入胃部的那个令人几乎麻痹的痛觉他到现在还不愿回忆起。至于原因……他抬头看了看对面人墨绿色眼眸,气氛仿佛在突然间尴尬起来——对彼此都是。
伊扎克记起当时的那个阿斯兰来——红服军装的领口敞开,胸口有被扯破的痕迹,刚刚别上去的星云勋章被狠狠地扔在地上,他背贴着墙壁仰面坐着,额前的头发因为沾湿了泪水而微微凌乱,脸上没有血色。
他敢打赌自己绝对是因为看见对方手腕上可怖的伤口以及地上那滩刺目的鲜红才会发了疯的,总之瞬时间冲动战胜了他原本就不够冷静的头脑,他就这么拽着阿斯兰的衣领把他死命地拉起来,按在身后的墙上:“就这么想逃么?你这个混蛋!”
阿斯兰的嘴角上扬,带着一贯的令他深恶痛绝的微笑,嘴唇微微颤抖:“尼高尔也是,迪亚哥也是,然后是基拉……呵,为什么呢?就只有我还活着……”
那声音令伊扎克窒息。
他厌倦了那个故作平静的虚弱笑容,那个事不关己说话的语气,他要阻止他,要阻止那个笨蛋说这种令他恼火的话……
——因此他做出了这辈子所做过的最为疯狂的事。
没有了血色的嘴唇,吻上去的感觉同样一片冰凉……
后来的感受就是阿斯兰未伤到的右手狠狠送来的拳头。
——有人说脾气好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这样算起来,当时阿斯兰没有拿手上的刀捅他已经是他的运气了吧……
“唉?”
阿斯兰突然发出的惊叹声打断了伊扎克的思绪——突如其来的黑暗把两人从死一般的沉默中拯救回来。
“断电?”伊扎克的头脑里在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不安。
“啧……这么快就已经不行了吗?”
危机感在一瞬间同时笼罩了黑暗中相对而立的两人——此类的小型空间站通常是没有持久的能源供应的,电力和补给等都作为储备物品的形式定期传送,这样情况下的断电,很有可能意味着储备能源的彻底断绝——在这样一个同恒星光线隔绝的空间站里,没有提供调节空气和气温的电力供给,是比没有食物更加可怕的事情。
然而阿斯兰的声音很快地恢复了镇静:“不会,可能是故障。我去检查一下。”
腕部随身小手电的光亮起来,摇晃着闪过阿斯兰的脸颊旁边——略微刺眼的光。
伊扎克微微发愣地看着他转身走出去。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门轻轻滑上,留下一片寂静。
伊扎克没有把自己的随身手电也打开,他选择了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站着,一动不动。手掌心渐渐温热起来,刚才握过阿斯兰的手的感觉这个时候在神经通往大脑的回路中越发明晰——也正因此,那被握着的手的突然消失使得他在心中产生了一瞬间的失去重要东西的恐惧和慌张。
喂,这是怎么了?
他在心里嗤笑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感想,把手掌拿回来盖在自己的脸上,抬起头,听自己粗沉而缓慢的呼吸声。
他确定刚才阿斯兰的手是温暖的,手指轻软,不同于曾经深深掐进他的肩膀颤抖着的那双手。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亲手……”
那时他全身的重量通过双臂支撑在伊扎克的肩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整个栽倒下去,头发在面前垂挂着——伊扎克低头看着他头顶微微凌乱的发旋,以及颤抖的双肩,脸上划过鼻梁的伤疤就在那个时候烧灼起来。
曾经要亲手报仇雪耻的誓言未能实现,在心中对眼前这个人的怨恨应该是充斥了整个头脑的,然而那股自心底涌出的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使得他始终无法说出甚至是一句的抱怨来,他只是咬牙默默握紧了拳头,把指甲掐进掌心。
曾经给过他耻辱的人死了——被那个他一直看不惯的,甚至是讨厌着的人杀死了;那道伤疤终于无法释怀地一直留在了他的脸上,见证着那身为军人无法放弃掉的骄傲。
从此“基拉·大和”这个名字,成了两人之间不言而明的禁忌。
他不止一次地悔恨,亲手杀了那个人的不是自己,到后来自己都搞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是那份悔恨在后来阻止了阿斯兰的自杀之后,意外地在心中愈发涨大起来,并且慢慢积压,无处发泄。
也许他和他之间,从来没有痛恨过彼此,又或者,只是为了彼此而在痛恨着自己……
“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呢,伊扎克。”
门再次打开之后阿斯兰喃喃的声音带着点恍惚的沉重感响起,“看来不是故障的原因啊……”
伊扎克在黑暗中转过头来,对面进来的人在眼前几步远的地方熄掉手电微弱的光,一并带去了,仿佛象征着生命的气息。
『“身为军人最基本的自觉,就是不畏惧死亡——在军校和战场上所受过的教育一直这样告诫着我。然而在那个时候,在如同深渊般的黑暗中缓缓等待死亡的时候,那似永恒般漫长的滋味,却比死亡本身来得更为可怕;到现在它在我对那个年代的记忆里,仍然是悠远深刻得犹如恶梦一般的存在。”——阿斯兰·萨拉回忆录,《遥远的战争》』
阿斯兰朝着伊扎克站着的地方缓缓走过去,军靴规律的踏地声在黑暗和静默中显得异常的响亮而清晰。他在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呼吸轻得几乎不可闻——直到伊扎克以为他就这样消失到黑暗中去了,那个熟悉的嗓音才又再次响起来:“伊扎克……抱歉。”
尽管已经适应了眼前黑暗,被叫到名字的人睁大了眼睛,仍然捕捉不到对面人清晰的脸庞,他莫名烦躁起来,“啊!你道什么歉……”
声音中断在骤然降临的惊讶中,微有温度的手指准确地落在他额前眉心的地方,似乎是沿着脸上那道伤疤的方向缓缓向下划去……
“伊扎克,一直没有能和你说——这次回去了以后,就把这道疤去掉吧。”
阿斯兰的手指经过的地方渐渐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伊扎克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因为不自在而收紧起来,满脑子都是对阿斯兰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的不爽,然而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扭头让开去:“为……为什么?可恶,不用你管!”
阿斯兰的手就在这个时候停住,那指尖的压力渐渐减轻下去,他一直平静着的声音忽然间缀上了些微断续的疼痛的色彩:“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基拉他已经死了啊,伊扎克——他已经,死了……”
啧,该死!
伊扎克在心里骂了一句,在手指的接触感完全消失之前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住拉回来,然后张开手臂向着眼前全不可见的黑暗中摸索起来——半米远的地方接触到一丝轻飘飘的柔软,他想象手指划过的地方在平常的阳光下反射着怎样的蓝色光泽——阿斯兰总是偏着脑袋带着点无奈的笑容说:“抱歉呢,伊扎克……”
于是完全是不经大脑地,他把整个重量扑过去,把那脑袋搅过来狠狠地塞进自己胸口和臂弯里:“可恶,我说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不用你管的啊!”
迎接他的是瞬间的惊讶和步伐错乱,于是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地失去了平衡。
“啊……咳,咳咳……”
背部先着了地的阿斯兰因为肺部的撞击而剧烈地咳嗽起来,伊扎克则跌得左半边的身体麻木。
他的嘴上仍然不断地重复着“可恶,可恶”的话,却更加收紧手臂搂住了倒在身下的人。
阿斯兰仰面地躺着,鼻间的气息紊乱地喷在伊扎克的右耳边,微热。
摔倒在黑暗中的两人一起安静下来,摸索着找回自己对方向的知觉,等待疼痛的平复。
先开口的是阿斯兰:“他已经死了啊……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忘掉呢?”
他对伊扎克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一起喊上他的名字,然而这次却没有——就仿佛在对着另外的什么人说着一样。
那另外的什么人,并不是不存在的。
伊扎克觉得自己心底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慢慢地开始碎裂,崩坏,然后又被什么渗透,浸没。
“不愿意忘掉的人是你吧?阿斯兰·萨拉!不是吗?”他一拳头狠狠地向下敲去,砸在坚硬而冰冷的地板上,“是吧,啊?”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话,然后突然轻轻笑出声来:“啊……”
“……开始冷起来了呢,伊扎克。”
一愣,寒意自伊扎克隔热驾驶服的领口处透进来,渗入身体中去。
尽管拥有良好的隔热效果,失去了电力温控系统的空间站里的温度,还是在宇宙绝对零度的侵蚀下迅速地降低下来。
“可恶。”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朝着不知道该是哪个方向瞪眼过去,“不要岔开话题!”
“呵呵,伊扎克,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呢。”阿斯兰尝试着挣开从跌倒的时候起就一直环着他的手臂,坐起来,“倒是应该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下点纪念,遗言什么的吧……”
“啪”一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清脆的肌肉相碰的响声在密闭的房间里异常响亮。
『“对于头脑总是迷迷糊糊,骂也骂不懂的家伙,就应该一拳狠狠地把他揍到清醒!”——《伊扎克·玖尔语录》』
当手掌的麻痒感觉缓缓传入大脑神经中枢的时候,伊扎克的心中甚至是升起了一丝小小的出了一口气的快感。
“说什么废话!我可不想死。”
他对着一片黑暗说得咬牙切齿。
“啊……”感受着脸颊边火辣辣的阿斯兰第一个反应,是在微微顿住之后,发出一声自嘲的感慨,“被一直以来的手下败将甩了一耳光呢……”
“嘁!谁是手下败将啊?”伊扎克不服气地翻眼睛,“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被打?”
“不是我不要命,战场上死不死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吧,伊扎克?”
“那也给我留到战场上去再死!”伊扎克一把抓住面前人的手臂,把他拖近一点到自己眼前,勉强看见了阿斯兰脸上略微惊异的表情,“别死在这种地方——我,不,准!听到没有?”
阿斯兰不动声色地向后让开一点:“这也算是命令吗,玖尔队长?”
“可恶……阿斯兰·萨拉!”
“是,是……”发出了一声轻笑之后,阿斯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要死在……战场上吗?啊,这就是军人吧。”
“废话!”伊扎克暴怒起来,“你难道不是军人吗?”
“军人啊……”阿斯兰的声调带着好像笑意地轻轻上扬,“是啊——正因为是军人。”
『“杀人偿命,这是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的法律。然而军人,则是唯一可以无视这条法律行事而不受制裁的一群。这样的一个群体,真的有必要,甚至是真的可以被允许,存在于世界上吗?”——卡嘉利·尤拉·阿斯哈,《反暴力宣言》』
伊扎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无法明白阿斯兰的意思。
“算起来我身为军人而杀过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啊……”阿斯兰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也就是说其实我的罪孽,让我就这样死去也不为过了吧。”
“喂,你……”
“伊扎克。”他用语气里特有的平静打断了对方的话,“其实——我不想死。”
伊扎克的脑海里突然地,出现了一个残存在记忆中的奇特片断——破裂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流溅一地。
“我杀了这么多人,甚至是儿时的好友——那样重的罪过——可是却仍然想要活下去。是不是,很可笑呢?”
伊扎克没有回答,他感到阿斯兰的声音摇晃着在黑暗中接近了自己一些。
“伊扎克,我的手腕上也有一道疤,那个,算是我罪孽的证明吧。”
阿斯兰伸出手搂住了对面人的肩膀。
“现在真的,很冷了,伊扎克……”
伊扎克慌张而不知如何反应——阿斯兰的脸颊贴过来,冰凉而湿润。
“笨……笨蛋!”他张口不知道骂了自己还是对方,然后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去,搂住对面的人,“穿着宇宙服哪里会冷?”
“……脸,很冷啊。”
“那就去吧头盔也带上!”说着这样的话,伊扎克却不受控制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不用了,就这样吧。”阿斯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从伊扎克的脸颊边轻轻划过去,然后忽然地,他很大声地笑出来。
“带上那个的话,会闷死的吧,玖尔队长?”
……
那是CE78年,伊扎克最后一次听到阿斯兰那种带着哽咽腔调的轻笑。
『“CE78年,联合同Plant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争,以Plant的微小胜利而告终。整场战争,Zaft军粗略统计死亡人数为一百三十万六千,联合约为其三点七五倍。九月,双方签订了停战条约,誓言今后活动互不相干,并缩减军队编制,重新建立经济往来……
……然而,这离接下来一次的大战再次爆发,中间相隔了仅仅不到五年的时间。”——《Plant CE纪年战争史简摘》,卷四』
『“她站立于世界的尽头竭力歌唱;然而人类对于生存的渴望和向往和平的祈祷,似乎永远无法送达天上。这个美丽而温柔的歌姬,这个曾经领导过伟大和平运动的、聪明如斯的锐利女子,终其短暂的一生始终无法实现最初的心愿,只因为她忽略了一个所有人都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战争,是不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东西?”——拉克丝·克莱恩评传,《和平之声》,卷末』
后记:
“阿斯兰……阿斯兰·萨拉!”
“……嗯?”
“你还醒着吧?”
“嗯,好像是……”
“别死。”
“唉?”
“别死……”
“……”
“听见没有!”
“呵。是,是,玖尔队长……”
『“‘萨拉议长和玖尔委员长私底下其实是好友’——这样的传闻并非没有根据。这对在当今政界事事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谁的政客,年少时期却曾经是在同一艘母舰上并肩战斗的僚友。CE78年,当Zaft的救援小队在收到求救信号后的第三天,在温度低过了零下五十摄氏度的空间站内找到他们时,两人在意识已不十分清醒的状态下,仍然保持着十分亲密的相拥姿势,彼此取暖。熟识二人的救援小队队长见到这个场面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奇迹’……”——《Zaft奇闻轶事》』
生命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我所能解释。